电视剧《乱世英雄吕不韦》中的赵姬

乱世出英雄是我们的口头禅，通常在英雄的身边总会有美丽的女性跟随。乱世可以造就英雄，使英雄通过创就一番事业而顶天立地，传诵千古。但与英雄相伴的女性却未必就能与其同日而语，并驾齐驱，何况美丽的女性更是命运多舛。

战国末年秦时期的赵姬(嬴政的母亲)—她的命运就是如此，一个被后人视为淫妇的女人形象。但看了电视剧《乱世英雄吕不韦》(以下简称《乱世》)之后，赵姬的形象却又引起我们的兴趣和思考。《乱世》一剧中，赵姬是一个典型的悲剧形象。或许这部剧的主角不是赵姬，而是吕不韦，但我在看此剧时，感情的聚焦点却是赵姬。她的出场与缺席都跟自己的感情经历有着密切联系。她的命运始终掌握在男人的手里，掌握在这些爱着她，利用着她，凌辱着她的男人手中。 每一个男人带给她的是不同的生活场景，但这些生活场景却都直接或间接地把她一步步逼向绝境，导致其最后的毁灭。尽管我们也清楚历史是历史，艺术是艺术，历史具有确实性，而艺术总是虚构的。我们也往往相信于历史而不相信艺术，但是从另外的层面来看，历史上有些事情由于年代久远等诸多原因，很多事情已无从考证。

而且中国封建时代的历史往往把女性特别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美丽女性排斥在主流意识形态之外，所以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当今的艺术比如电视剧等倒可以较为真实地为我们还原一个真实的女性形象，尤其是那种美丽的女性。 《乱世》一剧的主角虽然不是赵姬，而是吕不韦，故事剧情演绎的也主要是吕不韦的生平大事，但电视剧在刻画赵姬这一人物形象上却比吕不韦要生动的多。这个形象作为一个线索，连接了几个具有不同符号性质的男性，赵姬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实际上就是被这几个男性所左右所摆布的一生。影响或者决定着赵姬命运的男性是吕不韦、嬴异人以及嫪毐。

如果把这几个男性当作影响或导致赵姬一生悲剧命运的能指符号的话，那么他们的所指分别就是权力、性无能和性亢奋。吕不韦作为一个能指符号，他代表的是第一个所指—权力。他与赵姬的不期而遇使赵姬误以为找到了归宿，谁知这却是她真正悲剧命运的开端，因为从这里开始，她就被携裹进各种政治或色情的污泥浊水之中，充当了男性社会的牺牲品。 不可否认，吕不韦跟赵姬之间存在着刻骨铭心的真挚的爱情，而且正如他们所说:“在心里是永远的夫妻。”但是对于吕不韦来说，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他的宏伟大业或者权力，所以在事业与爱情之间，他宁可选择前者而舍弃后者。他忍痛将已经怀孕的赵姬作为礼物割爱给好色无能的秦国鼠辈赢异人，以期日后自己可以借助赢异人而成就一番事业。

如果说吕不韦是英雄，那么英雄的名利前程是以牺牲女性的利益和幸福为代价的。当然，在这个牺牲的过程中，代表男性的父权社会是振振有词的，是大义凛然的，是理所当然的。吕不韦只是给了赵姬一个“永远是夫君”的承诺，而整整让赵姬忍辱负重地等了他一辈子。乱世也许造就了像吕不韦这样的英雄，但是他们的成就历程却与女性命运形成明显的对立。 应该说，跟赢异人和嫪毐比起来，吕不韦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在对待爱情这件事上，他却跟他们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差异。男性的逻各斯中心主义、话语霸权，使女性始终处于失语、无声、沉默的位置。赵姬像一个物件，被男性按照自己的意图安排在某种位置上。

而且，往往在她要说或想说的时候，就被蛮横而粗鲁地打断，她只有沉默与忍受。嬴异人是影响赵姬命运的第二个男人，如果用男性社会的标准来看，嬴异人实际是一个政治上的和性的无能者，是一个极其猥琐不堪的小人，性格上用吕不韦的话说就是“颠狂”。作为一个政治傀儡，他好色却无能，这种无能表现在为人的胆小、自私、懦弱上。尽管在生物意义上来讲，他在性能力上没有问题，但是在性的或者菲勒斯(精神分析学的术语，意即阳具)的象征性意义上，也就是在作为权力的成熟标志上他却是一个无能者。

政治上嬴异人毫无主见，胆小怕事，只知道完全依赖于他人，依赖于吕不韦，是一个空洞的能指符号。然而，在对付女人方面，这个空洞的能指符号却发挥了他的作用。对于无声的女人来说，他仍然是强大的，他可以死皮赖脸地夺人之爱，可以在危难时刻，张皇失措，置妻儿于不顾独自逃命。而一旦在吕不韦辅佐下登上王位之后，其小人的嘴脸就会完全暴露出来。他可以整日骄奢淫逸，纵欲无度，而将自己结发妻子抛于脑后，冷落后宫，而竟然不知自己的责任所在。 尽管嬴异人猥琐不堪，但他也是权力的象征，一旦跟权力挂上勾，男人将有足够的能力来压迫女人。对于赵姬来说，王后的桂冠只不过是缚在她身上的又一道枷锁，进一步把她继续推向更痛苦的深渊。如果说吕不韦把她当作政治筹码送给嬴异人使她失去了爱情，那么嬴异人赋予她王后的身份，则剥夺了她作为女人的权力，剥夺了身体的需要和欲望。

爱情是理想，人的最基本的身体的欲望则是生活的必须，这种双重的剥夺无异于剥夺了赵姬一个封建时代的女人所有的希望和价值。那么，无论赵姬后来跟嫪毐的通奸是自愿还是被胁迫，由于嬴异人的这个原因，我们就可以对赵姬给予同情，而不是简单地将她归为淫妇的行列。嫪毐确实如历史上所说，是一个无赖，一个性亢奋者。他纯粹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男人，在人格上，低劣之极。因为他的侮辱和损害，赵姬才背上了淫妇的骂名。电视在塑造这一反面形象的时候，极尽厌恶之情。 围绕赵姬的这几个男人其实是三个非常典型的人物形象，他们就如三座大山，从不同的侧面压迫着赵姬。当然我们这里不是求证历史如何如何，历史上的赵姬到底怎样，只是就电视剧本身而言对赵姬进行评价，说赵姬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就《乱世》一剧看，赵姬是无辜的，她是弱者，是个活生生的女人。

电视剧本身也从女人角度来刻画赵姬，我们在分析赵姬时也仅只是把她当作女人、女性来看待。面对男性社会的层层束缚，赵姬的反抗和挣扎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像网中的小鸟，越挣扎越被缠得牢。对于男人来说，权力是事业亨通的保证，而对于赵姬来说，权力只能禁锢她的自由，不仅是肉体的，更是灵魂与精神的。 这些男人一个以专注于事业为由，用忙来搪塞赵姬对他的真情(当然，宫廷戒律容不得一个王后跟她的旧情人私通，这也是一个客观的原因)。而另一个根本就只是把赵姬当作一个摆设，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嫪毐虽然也许能够满足赵姬的欲望，但是这对于赵姬来说显然是一种致命的耻辱和屈从。诚如吕不韦所说:“女人都是男人的牺牲品”，赵姬充当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牺牲品。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实现赵姬的真正爱情，她与吕不韦最后双双饮鸩而死，终于能在一起，也不能不说是个凄楚的圆满的结局。